□谷亚光

小时候有很多乐趣，看小人书、玩泥哨子、推铁环、下象棋、甩四角……这些都是我百玩不厌的项目。这些乐趣伴我度过了童年，快快乐乐，但今天想起来，仿佛那个贪玩的孩子不是自己，那些活动场景也模糊了。在儿时记忆中，唯有一个地方的图景老在脑子里晃悠，总是不能忘记。那就是南河。

河水清长又神秘

南河，又叫运河，在我们村庄之南，离村约有1公里。去南河必经一个炸弹坑，炸弹坑是日本侵华时，飞机轰炸留下的。炸弹坑旁边是一个菜园，菜园的园工是我一个远门的爷爷，他着一身黑棉布裤褂，瘦瘦的，花白头发。看到我们几个小孩子从菜园旁边经过，总是微笑着跟我打招呼。菜园的对面是庄稼地，常年是麦豆轮作或小麦玉米轮作。小孩子们边玩边走过这段路程，就到了南河边上。

那时，听老人讲南河历史悠久，但南河究竟起源于什么年代，无从查考。有传说，南河是隋唐大运河的一部分，历史上曾经舳舻千里，非常繁忙。时至20世纪五六十年代，河面上还在跑船，运输粮棉布匹、杂货商品，所以，南河叫运河当时是名副其实。从近处说，运河西通商丘周口，东联夏邑永城，这是当时人们谈论的边界。后来，大约是公路铁路的发展，南河里的运输船就没有了。

在我初识南河的时候，南河河面宽不足百米，水也已经不太多了，大约有小半河。春夏季节，河里蒹葭苍苍，水鸟飞翔。六七月间，河心有大片的荷叶，荷叶上冒着一朵朵粉红或粉白的莲花，采莲的姑娘驾着小舟在莲叶间嬉戏穿梭，不时传来欢声笑语。一群群的鲤鱼、鲫鱼、白鲢在水中自由徜徉。

秋冬之交，芦花摇荡，像满河的“白头翁”在亲切交谈。上冻之前，大人们会把芦苇割下，或编织席篓，或打成苇笆用于建房盖顶。

一年当中，我总有一些日子会跟着干活的大人在河边玩耍，有时也沿着河畔割一篮青草带回家喂猪或兔子。每当我看到南河里的青苍翠叶和清幽的河水，隐隐约约有一种神秘感。

夹岸桃花似锦霞

那时候南河滩上种满了桃树，一到春天，南河两岸十里桃花盛开，站在河堤上一看，似铺天盖地的云锦，美丽极了。红的桃花像女孩的面颊，粉的桃花如妈妈的丝质围巾。这些桃花艳得让我惊讶，就像一场迷离的梦，虚幻、缥缈、馨香、温柔、感动。

那种梦一样的日子，年年春天总会有几天，那是人间的大美，是大自然对当时处于艰苦生活中的父老乡亲的一份馈赠。那梦嵌入了我的脑海，至今，尽管过去了将近半个世纪，那如幻境一般的桃花源却还能清晰地还原到我的眼前。

夏天，我和几个孩子跟着某个家长来看桃园，卫护生产队的果实。这时，桃树上结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果子。有的像王母娘娘蟠桃会上的仙桃，有的扁扁的像一个大的算盘珠子。有的颜色白白的称作“五月白”，熟的最早，也很甜。有的颜色红红的，咬一口，汁液满口，叫做水蜜桃。还有的看着颜色挺好看，又红又白的，一口咬下去，却是酸得倒牙。现在这样描写这些桃，当时是不敢动一根桃毛的，因为那是生产队的“神圣财产”，只有到生产队给大家分桃时，才能验证孩子们的日常观察。

在桃树行里钻来钻去，身上有时会痒起来。因为夏天天热，孩子穿衣服比较少。孩子们之所以愿意冒着身痒的危险在桃行里玩耍，是有乐趣在，其中一个趣事是摘桃胶。桃树受伤或被虫子钻了以后，树身或桃枝上就会流出桃胶。新鲜的桃胶黏黏的、颤颤的，拿在手里捏在一块，可以塑成各种喜欢的形状。一到天凉了，桃胶就凝成了硬块，也就玩不成了。后来才知道，桃胶还是中药材，能够美容养颜，因为富含蛋白，还是补脑佳品。

野菜伴鱼味鲜美

有年秋天，桃子收完了，桃园里也没有了人。南河里的水这时候更少了，生产队里决定竭河捕鱼。队长把生产队里的青壮劳力分成几组，每组负责打一个堤堰，把生产队对应的河面分割成几段。然后，把一段河里的水用水泵抽到另一段里，每抽干一段河道，都会有鲤鱼、鲫鱼、鲢鱼、泥鳅、黄鳝、鲶鱼等百十斤鱼获。那天，在队里收获“干净”的苇根烂泥里，我竟发现一条两斤左右的鲶鱼。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个黑花鲶鱼捉上岸来交给队长的时候，队长用黑乎乎的大手在我的光头瓜上轻轻拍了拍，算是给了我“奖励”。

生产队收获的鱼大部分送到集市上换钱了，剩下一小部分才分给各家各户，我家分到了七八条像妈妈的梳子那么长的鲫鱼和鲢鱼。妈妈小心翼翼地把鱼清理干净，配上野苋菜、扫帚苗、榆木耳等野菜，给我们烧了两顿鱼汤。我和妹妹吃起来，觉得味道异常鲜美，吃后好久还在回味。

南河，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岁月更迭，时光如梭，南河的桃树早就老了，没了，南河桃花也只能在梦里再见了。几十年来，南河的水随着气候变化涨涨落落，水草青青，水鸟啾啾。听说现在南河实行了河长制，县领导挂帅当河长，负责南河水质管理和两岸生态建设。如今河水满满、水光耀银，“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南河风光超过了当年。更为可喜的是，南河两岸完全换了容颜：垂柳依依，花草竹树遍植，十步一景、百步一阁，赏心悦目，在当地已成美丽滨河游览区了。

哦，故乡的南河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