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亚光

小南海是美丽的。看见小南海这名字，可能很多人就会联想到海南岛，联想到我国最南端的南海，联想到文学作品或民间传说中的观世音。是的，这些联想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联想毕竟只是一个想象，而小南海却是我心中的实存，并且现实中确实也有这样一个地方。她就在河南省驻马店市之东30多公里的汝南县南关。

一

小南海周边曾是一个温馨幽美的校园，校园里的学生并不多，每届仅有两个班级，约80人。当时，那些学生都是来自全省各地的少年英才。他（她）们要在小南海边度过四年最宝贵的青葱岁月。每个学生都像一朵正在绽放的青春之花，洋溢着饱满的活力，胸怀着报国的理想，对未来寄予着玫瑰色的希望。

小南海的春天是绚烂的。

水里长着大片的芦苇，青苍苍的一眼望不到边，风一吹来，哗啦啦地响，里面好像藏着一种神秘的东西。风一过去，芦苇荡里就会有水鸟叫唤，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你如果走近水边，就会发现水里还有鱼，各色的鲤鱼，红的、黑的、黄的、花的，它们在自由徜徉、追逐。还有鲫鱼、鳜鱼，甚至还能看见鼋鱼与麻虾。鱼儿时而吃几口水草，时而喝几口清水，然后又游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水边有一条不算太宽的土路通向花圃，路两旁栽植着两排约有几十年的老梨树。初春时节，梨花盛开，一树一树像下了雪。如果你站在路边向东一望，那种健壮的虬枝上的白花，又像翩翩起舞的满树粉蝶，生机勃勃。

顺路走到花圃看看，园工师傅打开玻璃门，给你一个微笑。呵，那是什么？是海棠。真好看，那花白中透红，“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那是什么？是兰花，君子兰，极珍贵的品种，那花像绢像绸，像蓝色的梦。那边，架子上的那盆是什么，是昙花，可惜你来晚了，她昨夜刚刚开过。这花不常见，开花更是短暂，只开一会儿功夫，所谓昙花一现，一点都不假。花有几百种，牡丹、芍药、紫罗兰、石竹、仙人掌、蝴蝶花……如果你有时间去欣赏，半天也看不完。

你最好能站在高处俯瞰一下校园，才能领略全景。校园虽然人不太多，但面积还是挺可观，大约有一两千亩。东部除了花圃，还有苗圃，苗圃里正在培育泡桐、毛白杨等树种，可能有几十亩。南部外围有汝河经过，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时，曾从汝河渡过。汝河又深又宽，水流很急，水黄浊，泥沙不少。

汝河这边是几百亩的苹果园和其他果园。这里的富士苹果树已经种了几十年，更新了两三代。果园里富士这个品种，大约是在1910年左右，由前辈教员，一个留法博士从法国带回来的。

果园里面有汝河大堤，大堤里面就是面积约有几百亩水面的小南海和几十亩见方的大操场，小南海北面有宿舍楼、教师办公室、校领导办公室，还有教学楼、图书馆、食堂等。西部有教师家属院等。整个校园坐北朝南，背后是古蔡州城，即当今的汝南县城。

二

校园静怡，空气幽香，是学习的好地方。每天一大早，就有男女学生在校园的树下、花坛边读书。听一听，他们有的在小声读英语，有的在诵诗词，还有的在记植物的性状形态特征。

上课了，学生进入明亮的课堂，老师结合实际讲授理论知识，除了土壤学、气象学、植物学、生态学、森林学、植保学、园艺学等专业课程，还有语文、英语、哲学、政治经济学、高等数学等基础课。自习或课后，学生读书丰富多彩，有一部分选择与专业有关的书籍，更多的人则是读文学、哲学和美学等书。

那时，几个文学发烧友读的文学书有曹雪芹的《红楼梦》，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罪与罚》，司汤达的《红与黑》，夏洛特·勃朗特的《简爱》，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双城记》，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侠客行》《鹿鼎记》，琼瑶的《窗外》《烟雨蒙蒙》，张贤亮的《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张承志的《北方的河》，孟晓云的《胡杨泪》，柯云路的《新星》，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等。

爱读哲学书的学生，看的都是当时的知识分子们热捧的书，比如马克思的《资本论》，列宁的《哲学笔记》，毛泽东的《矛盾论》《实践论》，黑格尔的《逻辑学》《精神现象学》《哲学史讲演录》《美学》，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哲学研究》，北大哲学系编写的《古希腊哲学》，全增嘏的《西方哲学史》，肖前主编的《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李泽厚的《美的历程》，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等。

除了读书，大家在一起还会讨论，甚至争论。常常是同学们下自习回到寝室后，讨论的节目就开始了。是大河有水小河满，还是小河无水大河干？人为什么活着？等等，不同的观点你来我往，直到熄灯号响过，热闹的声音才低下来。

那些年月，青年人意气风发，朝气蓬勃，人们思想活跃，社会充满活力，各行各业涌动着机会和可能性，到处能够听到《在希望的田野上》等甜美的歌声。

三

课堂学习一段时间后，接着会有实习。实习有时在周边乡村的果林里剪枝，有时又会乘车到山区林场，比如薄山、确山等地林场了解植物的生态学分布。最远的一次是去鸡公山实习，到那里认识树木花草品种。

鸡公山是避暑胜地，与庐山、莫干山、北戴河齐名，年平均气温23.7摄氏度。此山地处河南与湖北交界处的大别山区，植物种类繁多。在鸡公山实习时，同学们住宿在山上的清泉旅社。清泉旅社里有一眼清泉，终年汩汩泉水不断，打上来的泉水用手一试竟有冰凉之感。

山里有樱桃沟，到处长满野樱桃树，红红的野樱桃触手可得，爱吃樱桃的人可以大饱口福。实习时有一部分同学想去看大瀑布，结果迷路，进入深山原始森林，经受了饥饿和极度疲劳的考验，幸好在天黑来临时碰上了湖北境内的守林人帮助带路，才使他们在绝望的夜色里，跌跌撞撞从密林深山中返回住处。其中发生的惊险故事，有的人至今记忆犹新。

在学习之余，班级或学校团委也组织春游或参观革命先烈纪念馆等活动。有一次春游去了嵖岈山，当时的嵖岈山上怪石嶙峋，几乎见不到一棵树，远远一望黑森森的石峰石林，觉得野趣盎然。有一年春末，同学们去了杨靖宇的故居参观，当时，杨靖宇60多岁的女儿接待了大家，讲述了她父亲的许多抗日故事，不少同学感动得掉下眼泪。

难忘的是，我与一位要好的同学在一个周末步行十多里去赏宿鸭湖。有人说，宿鸭湖即是《李愬雪夜入蔡州》一文中所说的鹅鸭池，到底是不是，这里无意考证。但有资料证实，宿鸭湖当年为国内最大的人工湖，站在湖东岸向西望去，一眼望不到边。茫茫大水，碧波荡漾。岸边垂柳依依，青草像绿毯铺地。水边有碗大的河蚌。用手沾着水洗把脸，凉丝丝的，爽快极了。

同学当即赋诗一首以明志：“春风春水春光满，朋辈畅游大湖边，他年若得五彩笔，写意新绿无涯间。”

时光匆匆，几十年过去了，小南海边的学校早已搬到别处去了，如今只剩下一片幽静的园林供人们玩赏。也偶有昔日的学子带着回忆到那儿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