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建翔

中小企业是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在发展经济、提供就业、技术创新、社会稳定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改革开放之初的1978年，我国只有152万户乡镇企业，44年来，我国的中小企业就像雨后春笋一样迅速发展，特别是2015年国家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以来，中小企业加速壮大。目前，全国企业总量近5000万户，其中，中小企业占比超过99%。面对如此庞大的中小企业，政府怎么引导、监管？社会怎么促进、服务？中小企业如何在竞争中健康发展、在创新中壮大？成为越来越重要的问题。

德国制造崛起的秘密

德国是中小企业的王国，也是世界制造强国。中德两国已经建立了良好的中小企业合作机制。德国在上世纪70年代就陆续出台了中小企业组织原则和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的法规和措施，对我国发展中小企业提供了有益的启示。通过5年的调查研究，以及借鉴国际上发达国家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的法律法规，自2003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小企业促进法》，奠定了鼓励和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的法律基础，为我国培育、扶持中小企业发展提供了准则。中德中小企业合作也取得了很好的成果，中德政府的中小企业管理人才培训已经进行了15年，在工业和信息化部中国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中心具体操作下，目前已培养了660多名企业管理者，他们由德国政府资助到德国学习先进的企业管理、技术创新、国际合作等经验，这些管理者30%来自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5%来自“单项冠军”企业。中德中小企业合作前程远大。

德国著名的管理大师赫尔曼·西蒙教授是中小企业管理的先驱。西蒙教授于1990年和1992年分别在《企业管理学》和《哈佛商业评论》撰文，将“隐形冠军”的概念引入企业界与学术界，成为“隐形冠军”之父。他研究了全球2734家“隐形冠军”，其中德国有1307家，占了近一半，这些企业创造了德国近1/3的GDP，在德国经济发展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西蒙教授认为，德国制造崛起的秘密就在于“隐形冠军”。“隐形冠军”是指在其产品市场上跻身世界前三名、销售额低于50亿欧元且在终端消费者中知名度不高的公司。它们是专注于特殊、小众市场的中小企业，非常低调，但却是细分市场的“领头羊”。德国拥有的这些“隐形的”世界市场领导者，比任何其他国家都多，例如，美国只有360多家“隐形冠军”企业，中国也只有100多家“隐形冠军”企业。1995年，德国近1400家“隐形冠军”企业，平均产值为9500万欧元。如今，登记在册的1573家德国“隐形冠军”，平均营业额已达到4.67亿欧元。能取得5倍的增长，原因主要是专业化、全球化和创新。

从“隐形冠军”的角度看，德国这个国家更像是世界上的“隐形冠军”。比较中国和德国，德国现在的中小企业有370万户，我国的中小企业数量是德国的近13倍。2021年中国的经济总量排在全球第二，为114.3万亿元人民币（相当于17.73万亿美元），是德国GDP的4.7倍，但是德国的人均GDP已经达到45,700美元，而我国刚刚迈入12，000美元，德国是中国的3.8倍，从这个意义来讲，我国经济发展的质量跟德国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中国的“专精特新”战略

受德国“隐形冠军”的启发，我国早在2003年就由主管中小企业发展的原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中小企业司提出了“专精特新”的概念，其目的就是要更好地引导、鼓励庞大的中小企业发展。2008年10月8日，在由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科技部、商务部等部门和广东省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的第五届中国国际中小企业博览会上开通了“专精特新网”，时任工业和信息化部副部长的欧新黔女士出席开通仪式并作重要讲话。2011年9月，“专精特新”正式写入《“十二五”中小企业成长规划》。2012年4月，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支持小型微型企业健康发展的意见》中提出，要支持创新型、创业型和劳动密集型的小型微型企业发展，鼓励小型微型企业走“专精特新”和与大企业协作配套发展的道路，加快从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2019年4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出台《关于促进中小企业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再次提出，要引导中小企业走“专精特新”发展道路，要在一些关键的零部件、关键的基础产业、关键的原材料这些方面培养专精特新的“小巨人”。从此，“专精特新”成为国家战略。

根据工业和信息化部办公厅《关于开展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培育工作的通知》要求，自2018年确认第一批248家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至近期公布的第四批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工信部已累计培育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8997家，带动各地培育省级“专精特新”中小企业近5万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中超六成属于工业基础领域，超七成深耕行业10年以上，超八成进入战略性新兴产业链，超九成是国内外知名大企业的配套专家。“小巨人”企业的平均研发强度达到10.3%，高于上市企业1.8个百分点。科创板作为科技创新型企业聚集地，截至2022年7月22日共有439家企业上市，其中有141家上市公司入选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名单，分别占科创板上市公司总数的32.7%、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上市总数的35.7%和注册制下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上市总数的65.6%。截至2022年9月2日，北京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的110家企业中，中小企业占比77%，其中有23家公司被评为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

与“专精特新”培育同步开展的还有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培育工作。2016年3月16日，《工信部关于印发<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培育提升专项行动实施方案>的通知》提出，专门培育从事相关业务领域的时间达到10年或以上、或从事新产品生产经营的时间达到3年或以上、单项产品市场占有率位居全球前3位的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目前，全国范围内已认定848家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新的一批（第七批）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产品）培育遴选审核的企业名单已经公示。

2022年9月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写给2022全国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发展大会的贺信中要求，“着力在推动企业创新上下功夫，加强产权保护，激发涌现更多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工信部提出在“十四五”期间，力争到2025年，通过中小企业“双创”带动孵化百万家创新型中小企业，培育10万家省级“专精特新”中小企业、万家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千家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概括来讲就是“百十万千”，引导“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做大做强，催生一批“补短板”“锻长板”企业。

“专精特新”很难一蹴而就

“隐形冠军”与“专精特新”中小企业都有四个共同特点：第一是专注。福耀玻璃工业集团董事长曹德旺多次强调，“一辈子就做好一件事情”，企业一定要专注，要有工匠精神，不能好高骛远，不能见异思迁。第二是创新。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技创新是人类发展的不竭动力。专精特新“小巨人”、“隐形冠军”都要有多项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要主持和参与企业标准、行业标准和国家标准的制定。第三是精细化。产品质量精准、精良，管理精细、科学。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管理同样是第一生产力。第四是有特色。充分利用文化、地域等特色资源，生产的产品具有独特性、独有性，人有我优，人无我有。要打造行业品牌、国家品牌和世界品牌。

目前，德国1573家“隐形冠军”平均年龄都在68年以上，超过百年的企业占38%，而中国的百年企业寥寥无几，只有同仁堂等几家。所以“专精特新”是一个精益求精、持续不断努力奋斗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德国1573家“隐形冠军”当中，有市场话语权、有定价权的企业持续时间长达22年之久。德国的“隐形冠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2/3是家族企业，是名副其实的私营企业和民营企业，这都是德国“隐形冠军”的特质。目前，近60%的德国“隐形冠军”已经在中国投资生产，德国在中国已有5000多家德资企业、上万个项目，而中国在德国只有2300多家中资企业、3000多个项目。因此，相对于中德两国的经济体量，中国有大量的追赶工作要做。

当前世界局势非常复杂，异常严峻，一是持续近3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使经济受到重创，很多产业链断裂；二是贸易保护主义蔓延，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遏制和打压加剧；三是俄乌冲突严重影响国际合作，导致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等。这些都给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造成很大的困难。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中小企业的发展，党的二十大报告再次强调，“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增强了中小企业敢闯敢试的底气，为民营经济守正创新指明了方向，为中小企业长远发展、健康发展注入了强大的信心和动力。党的二十大报告还明确指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进新型工业化，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数字中国。”未来5年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开局起步的关键时期，企业家要承担新使命、担当新责任；要坚持走专业化、市场化、规范化的道路，坚持走创新和效率驱动的道路；专注主业、专注专业，把企业经营好，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贡献更大力量。

同时，在世界动荡、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形势下，我们更要加强与世界各国特别是企业的合作。中小企业的稳定和健康发展对世界经济复苏、稳定，提振世界经济的信心至关重要。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小企业能办大事”，中小企业好，中国经济才会好，世界经济才会好。

（作者系工业和信息化部原中小企业司副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