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东京

中央最近多次强调，在常态化疫情防控前提下，要扎实做好“六稳”工作，全面落实“六保”任务，坚定实施扩大内需战略。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对扩大内需又作了具体部署。目前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央提出实施扩大内需战略，表明政府宏观调控重点已从供给侧转到了需求侧。这种看法其实是一种误解。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扩大内需并不矛盾，不能将两者对立起来。

重点从供给侧发力

一国经济要稳增长，总供求必须保持平衡。问题是总供求如何平衡？中外大量实践表明，改进和提升供给不仅可以更好满足需求，而且可以引导和创造需求。那么，怎样从供给侧扩内需？

其一，用消费需求带动投资需求。事实上，从需求链看，投资只是中间需求，消费才是最终需求，如果消费不足，扩投资无异于饮鸩止渴，反而会加剧过剩。欧美国家的“滞胀”是前车之鉴，所以我们要坚持用消费牵引投资，避免重蹈覆辙。

其二，用下游投资带动上游投资。一方面，投资要以消费为牵引；另一方面，扩投资也要有主次之分。扩投资的重点应该在消费品产业。因为产业链条越长，投资乘数越高。在整个产业链中消费品产业处于最末端，对投资的带动作用最大。

其三，用进口带动出口。各个国家按比较优势参与国际分工，通过对外贸易可以实现共赢，但目前的局面是，西方贸易壁垒森严，贸易摩擦升级。要打破这个僵局，可考虑用进口带动出口。应实施积极进口政策。当前全球资源产品价格大幅下跌，扩大进口无疑可降低国内生产成本，提升出口竞争力。

三种方法减税优先

从理论上讲，扩大投资的方法主要有三：一是发债；二是加税；三是减税。关于发债与加税，历史上曾发生过一场争论。19世纪初，拿破仑挥师南北、横扫欧洲。为了共同对抗法国，英国组建了第四次反法联盟。为筹措军费，当时英国国会展开了激烈的辩论。焦点在于，军费是通过加税筹措还是发债筹措？以马尔萨斯为代表的一派力主发债；而以李嘉图为代表的另一派则主张加税。

据《光明日报》报道，20世纪30年代罗斯福推行新政，主要是发国债扩大政府投资；20世纪80年代里根采取减税措施刺激私人投资；次贷危机后，奥巴马政府推出1.5万亿美元的加税计划。现在回头看，长期发国债扩投资，后果是“滞胀”，而加税无异于杀鸡取卵。当年美国众议院预算委主席保罗·莱恩说得明白，政府税率越高，最终获取的税收就会越少；对企业收税越多，获得的就业机会就会越少。

由此看来，只有减税才是扩大就业的上选之策。我国的经验证明，当经济面临下行压力时，政府与其加税，倒不如发债。加税不仅会抑制企业投资，还会减少居民消费；而发债至少短期内不会影响居民消费。

需要指出的是，若在发债与减税之间选择，则应选择重点减税。虽然短期内发债比加税更可取，但长期看却会挤出企业投资。由于政府投资与企业投资的预算约束不同，后者投资的效果通常要好过前者。也正因如此，扩投资的主要办法是减税。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指出，今年赤字率拟按3.6％以上安排，这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举措；加大减税降费力度，预计全年为企业减负超过2.5万亿元。

进一步分析，减税其实也有两种选择：全面减税与结构性减税。前者是供给学派的主张，美国在里根时代推行的就是全面减税。可从实际来看，全面减税虽扩大了民间投资，但同时也加剧了结构性矛盾。国际金融危机后我国也启动了减税，为了兼顾扩投资与调结构，采取的是结构性减税。从结果看，结构性减税相对全面减税，显然棋高一着。通过比较分析，可得到下面结论：

——落实“六稳”“六保”，必须坚持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应重点从供给侧发力扩内需，总的原则是用消费带动投资、用下游投资带动上游投资、用进口带动出口。

——消费由收入决定，扩大消费必须优先稳就业。

——扩大投资有三种方法：加税、发债、减税。从稳就业与投资效果衡量，加税不如发债；发债不如减税。而就全面减税与结构性减税来说，结构性减税成为我国未来稳增长的主要选择。

【原载《经济日报》，作者系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原副校长（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