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岩 程恩富

夜间经济由于其自身的特征，成为许多城市疫情防控时期恢复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选项，比如，北京推出“夜首都”、上海举办“夜生活节”、广州打造“广州之夜”等。那么，夜间经济有什么特征？如何加强夜间经济的引导与监管？笔者经过调研与研究，梳理出夜间经济的四个特征、二重属性和相关治理的四个维度。

夜间经济的四个特征

美国布朗大学教授戴维·威尔指出，一个地区夜晚的灯光亮度和它的国内地区生产总值成正比。国际上也常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夜间灯光指数来判断城市经济社会发展状况。夜间经济，顾名思义，是在夜间开展的经济活动，与白天经济的“朝九晚五”相反，夜间经济营业时间在“晚六朝六”。上世纪70年代，英国为改善城市中心区夜晚空巢现象提出这一经济学概念，是基于特定时段划分、特定城市空间、特定实施主体（包括消费群体、经营主体、治理主体）、特定经营范围的特殊经济形态。根据城市夜间经济发展的经验，其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特定时段一般发生在当日下午6点到次日凌晨6点；特定城市空间一般指文化新区、商业改善新区、创意园区、艺术展馆、电影院、餐厅、博物馆等。特定消费群体是以当地居民、工作人群和游客为主；特定经营主体以零售商、文化娱乐、交通卫生安全等服务业为主；特定治理主体包括城管执法、交通、市场监管、市容环境、消防安全、治安综治、行业协会等部门；特定经营范围以休闲、旅游、购物、健身、文化、餐饮等服务业为主。

我国夜间经济发端于上世纪50年代，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获得较快增长，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被限制发展，甚至一度销声匿迹。自2004年5月，山东青岛市人民政府发布《关于加快青岛市市区夜间经济的实施意见》拉开了新世纪我国夜间经济快速发展的序幕，此后，杭州、重庆、宁波、兰州、南京、西安、北京、成都、天津、上海、济南等相继出台扶持夜间经济发展的政策，各地夜间经济业态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据艾媒数据中心数据分析显示，中国夜间消费规模约占总体零售额的六成，并且随着各地政府对夜间经济扶持力度的加大，中国夜间经济发展规模呈现爆发式增长。

夜间经济的二重属性

夜间经济，是继“假日经济”“网络经济”外，又一种流行的经济形态，是一种短时间内快速促进经济增长的有效方式。夜间经济的优势表现在：延长经营服务时间，拓展消费空间、挖掘城市历史文化资源、丰富城市文化消费品位、提升城市经济活力、刺激城市居民消费、拉动居民就业等。数据显示，夜间经济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越来越大。美国人60%以上的休闲活动在夜间，多座城市设立了管理夜生活的办公室，布局了城市夜间经济。英国伦敦夜间经济可以带来130万个就业岗位，600多亿英镑的收入，贡献全国6%的税收。

夜间经济也不是“一用就灵”的唯一经济形态，由于其“特殊”的经济形态，也会给治理带来难题，这就是夜间经济的二重性，主要表现在经营的 “特定性”与治理的“不确定性”。夜间经济虽然是一种特定时段划分、特定城市空间、特定实施主体和特定经营范围的“4特”经济形态，正是这四个“特定”也会给夜间经济治理带来四个“不确定性”。第一，在治理主体方面，由于经营时间在夜间，政府相关治理部门都是在休息时间，如果投入大量人力进入夜间管理，势必要增加人员或者增加加班时间，这都会给政府带来人力投入上的巨大负担。第二，在经营时间方面，由于是夜间经营，大部分公共交通系统已经停止运营，对于夜间举办大型活动的大规模人群疏散比较困难，夜间经济给城市公共交通系统带来挑战。第三，在经营地点方面，如果选择繁华商业区，对于这些区域恢复白天经济的正常运行会带来困难，比如，环境卫生、设施设备、消防安全等。如果选择在密集居住区，则对周围居民的夜晚休息造成影响，比如，灯光、烟雾、噪音等。第四，在经营范围方面，耗费了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扶持的夜间经济，不能以冲击正常的“白天经济”为代价，需要在经营范围上，与周围的商业业态形成良性互补。否则壮大的夜间经济是以“白天经济”的萎缩为代价，此消彼长，经济总量并没有增长，只是经营与消费的习惯发生了改变。

协同治理的四个维度

由夜间经济的四个特征和二重属性可知，要做到对夜间经济收放自如、游刃有余的精细化管理，还需要磨炼政府及相关管理部门的“绣花功”。在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下，从“4W”维度协同治理夜间经济。所谓“4W”维度，即什么人（who）、在哪里(where)、何时(when)、做什么(what)。

首先，什么人，指特定主体，包括消费群体、协同治理主体、经营准入主体。消费群体一般包括附近居民、附近上班族和外地游客，夜间经济的布局以方便这些消费群体工作生活为原则。协同治理的主体除了城管执法、市容环境、市场监督、公安消防等业务职能部门外，还应引入行业协会和专业公司，实施科学化专业化管理。专业公司进行统一的规划、策划、宣传、推广、管理和运营，一方面可以节省政府的人力、物力、财力；另一方面也便于夜间经济的规模化特色化运营。经营者的资格准入审核，可以考虑优先照顾贫困人员、低收入群体、城市下岗职工、农民工、无业人员、大学生创业群体等。

其次，在哪里，指夜间经济的城市空间布局。主要考虑城市商业业态布局以及对周围居民、环境和原有商业的影响。恢复和鼓励夜间经济，有人担心：占道经营让流动商贩“得寸进尺”、夜间排档令周围居民怨声载道、地摊游击队与城管玩起“地道战”，城市治理的成绩会受到影响。这些担心是有必要的，夜间经济作为一种特殊的商业形态，在布局的时候，需要有关部门和专家进行充分的市场调研和论证，综合考虑城市历史文化传统、城市居民游客消费习惯、原有商业业态布局等因素，利用老街区、老厂房改造充分挖掘城市存量空间潜力。

再次，何时，指夜间经济的特定时段划分。关于夜间经济的开放时间，包括开放时段、时长、周期，需要根据具体的商业业态而定。季节性的活动，比如，泼水节、啤酒节、龙虾节等，一般在夏夜举办。特殊时段的活动，比如，古玩地摊、跳蚤市场、义卖市场等是定期举办的，酒吧街、深夜食堂、深夜书店都是从夜晚一直开放到凌晨。

最后，做什么，即夜间经济的特定经营范围。夜间经济对哪些行业开放？一是体现城市历史文化元素的文化街、文化节，比如，青岛啤酒节、盱眙龙虾节、上海田子坊等；二是为市民的生活带来便利的服务业，比如，维修服务、餐饮、手工艺品、小商品、特色农副产品、废旧物品回收、二手商品交易、个人收藏品交易等；三是与周围的原有商业业态布局形成互补互惠的商业配套，如农产品批发市场的夜宵和早点服务，是批发商所必需的服务。发展夜间经济应该做到布局科学、业态多元、管理规范、服务精细。

（作者分别系上海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后、副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首席教授、学部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