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吴 昊

当地时间4月12日晚，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宣布，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当天达成石油减产协议，将从5月1日起日均减产970万桶，首轮减产为期两个月，7月至年底减产规模将降至每日770万桶，2021年1月~2022年4月减产规模将降至每日580万桶。

这是“欧佩克+”机制成立以来达成的最大规模减产协议。不过，由于当前全球疫情蔓延导致需求锐减，石油市场前景仍然祸福难料。“协议即便达成也是象征性的。”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韩晓平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全球经济放缓抑制了石油需求，如果没有需求，减产也就没有了实质意义。

需求不足 减产前景难期

据记者了解，自上月在维也纳举行的“欧佩克+”会议破裂以来，各国纷纷放弃产量限制，争夺市场份额，导致更多供应流入本已过剩的石油市场，在供给过剩和需求不足的双重困境下，国际原油市场陷入恐慌。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国际油价下跌2/3，布油累计跌幅已超62%，美油下跌67%，双双创下史上最大季度跌幅。

“多年来，石油市场经历了许多次风浪，但没有一次像我们今天所面对的，给石油行业造成如此严重的冲击。”国际能源署（IEA）能源供应展望部主管Tim Gould日前撰文指出，由于疫情蔓延大幅削减了燃料消耗，全球石油需求急剧下降，同时，欧佩克和俄罗斯等产油国3月份停止限产，也加剧了冲击。他表示，石油需求规模的崩溃远远超过了石油行业的调整能力。

厦门大学教授、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告诉记者，此次产油国间之所以能达成初步共识，一方面是因为美国在施加压力，另一方面，受疫情影响需求迅速下降，产油国面临不得不限产的困境。他同时表示，“当前最大的问题在于需求不足，即使减产，也不会产生实质效果。”林伯强预期，国际油价未来将维持在30美元的水平。

对此，韩晓平也认为，虽然迫于美国的压力，产油国可能会“象征性”地进行减产，但由于全球疫情对石油需求的冲击，短期内不会有太大回升。此外，面对需求下滑，各产油国也会担忧减产后市场份额被抢走，所以减产力度也将受限。

基于此，这次历史性的减产协议并没有达到市场预期，北京时间13日6时，纽约原油开盘后大涨超8%，但随后回吐涨幅转跌，出现大幅震荡。国际知名投资银行高盛指出，此次协议因减产规模不足，预计未来数周内，油价将进一步下跌。

竞争焦灼 页岩油遇重创

据路透社报道，俄罗斯、沙特和其他产油国需要就计算减产时以各国何时的产量作为基准达成一致，这一点始终是各国争论的焦点。而此次“欧佩克+”紧急会议不同于以往之处在于，美国成为其中的关键角色。此前，沙特和俄罗斯都曾表示，希望美国加入减产计划。同时，欧佩克消息人士也透露，“欧佩克+”最终能就何种规模的减产达成一致，也取决于美国等其他产油国进行多大力度的减产。

在韩晓平看来，对于沙特和俄罗斯而言，遏制美国页岩油的膨胀是其共同目标。“这些年导致油价一直上不去，就是因为页岩油。”他表示，俄罗斯和沙特试图将美国页岩油的生产纳入到可以控制的范围，但由于美国的独特体制，政府很难直接干预中小石油企业的生产，这是三国博弈的难题。

记者了解到，传统产油国与页岩油的“恩怨”由来已久，自2012年以来，得益于页岩油气革命的推动，美国原油产量急剧增长，并导致了2014年国际油价的暴跌。在过去十年间，页岩油行业大幅提高石油产量，使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国，但与此同时，也为这一轮油价暴跌中，美国油企受到极限冲击埋下了伏笔。

在历史新低的价格下，债务压顶、收不抵支的美国页岩油生产商首当其冲。据金联创原油分析，美国页岩油开采成本位于36美元/桶~47美元/桶之间，若油价保持在当前20美元/桶~25美元/桶的水平，绝大部分页岩油企业都会持续亏损。当地时间4月1日，美国页岩钻探公司惠廷石油公司宣布，已向德克萨斯州南区破产法院申请第11章破产保护，促使其股票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停牌，意味着该公司成为第一家破产的页岩油气巨头。

重创之下，美国开始向沙特和俄罗斯施加压力，并举起了“关税大棒”。同时，美国部分石油企业已开始自行减产，也成为各方达成目标，推动减产协议的筹码。不过，在林伯强看来，沙特和俄罗斯如果要遏制页岩油，需要在低油价下熬很长时间，比如在30美元坚持3年~5年，如果只是短期的需求下滑，低油价过后，页岩油产量很快就会重新涨起来，从而回到“原点”。

对此，韩晓平指出，即使很多企业破产，美国页岩油气企业的技术和资源不会因为公司的消失而不复存在，一旦新的需求出现，美国页岩油很快就可以恢复生产。同时，“对于企业来说，资金链的断裂可能会影响到融资，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但不会改变美国能源独立的目标。”韩晓平表示，对于俄罗斯和沙特来说，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油市低迷 危及全球经济

持续低迷的油价加剧着石油生产国和企业的困境，但原油市场波动的影响并不仅限于石油领域。“石油市场的变化将波及到能源行业的各个领域。”Tim Gould表示，持续的低油价将影响清洁能源转型的前景，同时，由于石油和天然气价格之间的联系仍然存在，石油价格的变动会渗透到天然气合同中，冲击天然气市场。

此外，在全球需求不振形势下，低油价带来的可能将是全球经济风险上升。“一般情况下我们认为，石油价格下跌对石油消费国有好处，但是事情并非如此。”林伯强表示，石油本身具有很强的金融属性，石油与资本市场，资本市场、大宗商品价格和宏观经济等问题纠缠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刚刚过去的3月，以石油价格战为“导火索”，全球投资人经历了美股有史以来最动荡的一个月，10天中经历了四次熔断，截至3月27日，美国三大指数皆累计下跌超过12%，并对全球金融稳定造成威胁。

“这次油价下跌对经济的影响比疫情的影响还要大，同时两者的影响是联系在一起的。”林伯强指出，因为疫情，所以需求减少，造成油价难以维持，以及产油国间难以合作，从而使油价继续走低，而油价走低又会对全球经济造成更大影响，形成一个“循环”。

在Tim Gould看来，当部分石油进口国的主要关注点从应对眼前的健康危机转向修复经济时，他们可能会从低油价中受益，但低油价对石油出口国的冲击是深远的，将给社会稳定带来风险，同时还会大幅削弱他们从世界其他地区购买基本商品和服务的能力。此外，一些拥有一定规模和战略重要性的石油企业面临破产的威胁，加上石油在全球金融和贸易中的关键作用，将给高度不稳定的全球金融形势增添危险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