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  璧

资深翻译家方梦之教授指出，浙江在翻译史上有三个“最”：其一是有记载的翻译活动最早；其二是历史上浙江翻译名人最多，尤其在近现代；其三是翻译内容涉及的领域最广。

温州位于浙江东南沿海，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城市，也是南宋永嘉学派的发源地。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与深厚的文化底蕴，为以近代温州知识分子为主体的译者群体的成长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维新思想影响下，新式教育在温州逐渐兴起，教会学校、新式学堂等教育机构纷纷建立，如瑞安学计馆、方言馆，永嘉蚕学馆、温州艺文学校等。从这些学堂中走出了刘廷芳、林文潜、项骧等人。同时，随着变法图强不断推进，众多有识之士积极学习西方近代先进文化。这一时期，温州掀起了一股留学的热潮，他们或负笈东瀛，或远渡欧美，以开放的姿态吸收西方的科学知识、科学思想。郭心崧、苏步青、黄通、朱程等人曾留学日本；夏鼐、吴襄、刘廷芳、沈炼之等人则有留学欧美的经历。

近代温州籍译者群体的实践活动不仅仅局限于翻译本身，而是深深植根于经济发展、科技进步、教育实践和社会变革之中，他们在文学、学术、军事等多个领域开展了卓有成效的翻译实践。刘廷芳、赵瑞蕻、朱维之、郑振铎等学者在文学翻译领域取得了卓越成就；苏步青、李锐夫则是数学领域的译介先驱；缪天瑞、潘怀素是乐律学译介的奠基人；郭心崧、黄通、高觉敷、张肇骞等学者致力于译介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朱程、马大任等学者则对军事翻译领域作出了重要贡献。除上述译者外，国学大师南怀瑾、苏渊雷，词典学专家吴景荣、黄鸿森，外国美术史论奠基者平野，“洋状元”项骧，考古学家夏鼐等均在翻译领域卓有建树。

在全球化纵深发展的今天，重溯这段翻译史，不仅是对地方译者文化资源的深度挖掘，更为当代温州推动产业升级、增强文化软实力、推进国际化进程提供了历史经验和现实启示。

近代温州籍译者群体的多领域深耕与时代回响

刘廷芳是首位系统译介纪伯伦散文诗集的中国译者，其译作《疯人》是我国第一部纪伯伦翻译单行本。朱维之翻译的弥尔顿著作《失乐园》是我国最早也是迄今唯一一部中文全译本。赵瑞蕻是司汤达巨著《红与黑》的首位中文译者。郑振铎是我国最早翻译泰戈尔的《飞鸟集》和《新月集》的译者之一，其译作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后白话文翻译外国诗歌的典范。

沈炼之翻译了《法国史》《世界文化史》《罗曼·罗兰传》等作品，他是我国最早传播法国历史文化的先驱之一，也是最早涉足世界文化史的学者之一。苏步青翻译了《解析几何学》《几何学基础》《微分几何学》等著作，他不仅引入了先进的数学理论，还为我国的数学教育和研究奠定了坚实基础。张肇骞翻译了达尔文的著作《攀援植物的运动和习性》，并在其一生中发现了75个植物新种、7个新变种，并对13个植物进行了重新命名，为我国植物学的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吴襄主译了《呼吸生理学》和《肾脏生理学》两部专著，推动了我国肾脏生理学的研究。郭心崧与人合译了日本经济学家户田海市的著作《商业经济概论》，这部作品是我国最早介绍现代商业的著作之一，促进了现代商业经济学的普及与发展。高觉敷翻译了《精神分析引论》《精神分析引论新编》《格式心理学之片面观》等经典著作，推动了西方现代心理学在我国的传播，并对心理学研究和教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缪天瑞编译了美国现代音乐理论家该丘斯的系列著作，包括《音乐的构成》《曲调作法》《曲式学》《和声学》等，这些译著成为二十世纪专业音乐教育最早的教科书。

“铁军将才”朱程留学日本期间翻译了《日本政治机构和军部制霸之基础》，归国后指挥百余次抗日战役，33岁壮烈殉国，其英名被载入《全国百名抗日英雄谱》。马大任投笔从戎，加入了由美国陈纳德将军领导的“飞虎队”，并担任翻译、译电员，晚年在美国发起“赠书中国计划”，促进了中美文化交流。

近代温州籍译者群体对地方发展的启示

首先，推动地方产业升级。近代温州籍学者如苏步青、张肇骞等人，通过译介西方学术著作，为我国现代科学知识的传播与学科建设发挥了重要作用。

基于此，鼓励温州高校联合龙头企业成立“科技翻译中心”，针对电气产业、鞋业、服装产业等温州传统支柱产业，以及数字产业、智能装备产业、生命健康产业等新兴主导产业，定向编译国际前沿技术文献、专利报告与行业标准。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将国际先进技术和创新理念引入温州，帮助本地企业掌握最新的科技动态，提高产品的科技含量和市场竞争力；同时，也能够促进高校科研成果的转化，加强产学研合作，形成科技创新的良性循环，进一步推动科技创新与产业升级。

应积极引导传统产业与数字技术深度融合，推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的应用。通过智能制造和数字化管理提升生产效率，降低成本，推动产品和服务的智能化升级，助力地方产业迈向智能化、绿色化的新阶段，从而助力“温州制造”向“温州智造”转型升级，为地方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注入新活力。

其次，增强地方软实力。中国古典名著《老子》世界语首译者徐晋、莎士比亚剧作译匠及九叶派诗人唐湜、曾执教于温州中学并著有《温州的踪迹》的朱自清等学者曾将中国文学推向世界，同时也将世界文学引入国内。为此，应挖掘瓯越文化的独特性，通过多语种翻译推广温州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著作和地方杰出人士。例如，对乐清细纹刻纸、瑞安木活字印刷技术等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译介，并创建非遗术语多语种数字译库，让这些传统艺术以多种语言的形式走向世界，提升温州在国际舞台上的文化影响力和知名度。

对《岭外代答》《黑鞑事略》《琵琶记》《张协状元》等温州丝路典籍与南戏经典剧目进行多语种翻译，并开发多模态读本，以更为生动、直观的方式呈现宋元时期温州学者的智慧与成就。对孙诒让、夏鼐、琦君等温州籍学者及其著作开展多语种译介与研究，并建立温州名人数字展厅，通过虚拟展览、在线讲座、互动体验等多种形式，为观众构建其生平事迹与学术贡献的认知图景。这不仅有助于塑造“文化温州”的国际形象，更能增强“温州文化”在国际上的认同感与影响力。

再次，促进地方国际化进程。近代以来，许多温州籍译者拥有海外学习背景，他们在完成学业后，或留驻海外，或归国活跃于全国各地，但始终与温州本土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他们不仅为家乡带来了国际化的视野和先进的理念，还通过文化交流、经济合作、科技创新等多种形式反哺家乡，成为温州国际化进程中不可或缺的力量。一是温州作为著名侨乡，应进一步整合侨界资源，搭建多层次、宽领域的国际交流平台。例如，深化“侨智回归”计划，设立专项基金与一站式服务平台，吸引海外高层次人才回乡创业。同时，推出“寻根之旅”“温商故里行”特色旅游线路，组织亲情乡情活动与产业对接考察，让海外侨胞回乡探亲、考察、投资，推动家乡发展。二是打造具有温州特色的“国际文化节”，设立瓯越文化展、世界温商论坛、国际非遗交流等板块，以及借力海外温州同乡会牵线搭桥，在纽约、巴黎、米兰等国际大都市举办“温州文化周”，推动文化产业的国际化发展。三是创建数字文化矩阵，构建温州文化的数字化传播体系。例如，通过云计算、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整合温州的历史文化、民俗风情、自然景观等资源，开发沉浸式文化体验平台，利用海外温州籍华侨华人的社会网络和影响力进行推广和传播，让全球观众身临其境地感受温州文化的魅力。

【作者单位：温州商学院；本文系浙江省教育厅科研资助项目“温州籍译者群体与近代温州学术开新影响研究”（Y202455334）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