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赵慧芝
□ 张 杉 梁畅水
近日，国家发改委联合16部门印发《关于开展2021年全国节能宣传周和全国低碳日活动的通知》。该通知要求，广泛开展节能降碳宣传教育，大力倡导绿色低碳生产生活方式，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那么，市场主体企业应从哪些方面努力做到绿色转型？广大人民群众提升节能意识和绿色低碳生产生活的方式有哪些？为此，记者对国家能源局原副局长吴吟进行了独家专访。
问：我国一直以来倡导并重视生态环境保护，1997年我国有了《节约能源法》，从节能到节能降碳，今年的宣传周从主题上有怎样的变化？
答：历史上看，节能宣传周的宣传主题是有明显变化的，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宣传重点是讲“节能”，因为长期以来我国能源供应相对是比较紧的。第二阶段，宣传重点是“节能减排”，这里的减排，主要是指减少常规污染物，如粉尘、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等排放。第二阶段既要节能，又要减少常规污染物排放，以保护环境。第三阶段，宣传重点则为“节能降碳”，这里面既要节能，也要减少常规污染物排放，更加突出的则是降低温室气体排放，以应对气候变化。从这三个阶段的变化来看，可以看出这是一种物理演进，最开始是解决能源供给问题，到解决污染和保护环境问题，再到现在的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从这个变化过程来看，“节能降碳”是社会的明显进步。
问：“节能降碳，绿色发展”是全国节能宣传周的主题，您认为市场主体企业应从哪些方面努力做到绿色转型？
答：对市场主体企业来讲，我认为，首先需要理念创新，从追求经济效益增长转向既追求经济效益增长、更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发展，认真对待降碳问题，切实解决好降碳问题。
其次要把情况摸清楚，掌握好国家的降碳总要求，开展企业优势、劣势、机遇、挑战等分析，高排放企业要重在自身减碳，低排放企业要重在全产业链过程中减碳。
再次要制定绿色转型目标，企业发展空间布局优化到什么水平，时间上分几个阶段完成，用能数量上要减多少，用能质量上提高到什么水平。绿色转型目标既要符合国家要求，又要切合企业实际。
最后要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一是管理层面创新，要落实组织机构，有专人负责节能工作，并动员全员参与节能；二是科技层面创新，抓住重点领域、关键环节搞科技研发，同时运用数字技术进行智能化改造；三是积极参与用能权、碳排放权市场化交易，支持并参与动用社会力量解决行业发展重大共性问题。
问：全国低碳日的主题是“低碳生活，绿建未来”，您对提升全民节能意识和绿色低碳生产生活方式，有哪些好建议？
答：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气候变化第二次两年更新报告》，我国能源活动排放的二氧化碳占排放总量的86.8％。低碳生活与能源密切相关，低碳生活的实质就是节能生活。“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生活需求就要由生产来满足。低碳生活就会促进低碳生产，节能生活就会促进节能提效。
我们通常讲三大节能举措，即结构节能、技术节能和管理节能。面对“人为碳达峰、快速碳中和”的高标准要求，我们必须在持续推进三大节能举措的基础上，强化文化节能，即要切实转变理念，真正认识到人与自然必须和谐相处。文化是指发自内心的修养、无需提醒的自觉。只有强化文化节能，节能意识才能渗透到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才能成为日常生活中自觉节水、节电、节约粮食、垃圾分类和绿色出行等行为。
问：您如何理解发展循环经济对实现“双碳”目标的作用？
答：发展循环经济是实现“双碳”目标的重要手段，是实现节能的最重要措施，其本质就是节约资源，节约能源，减少污染，减少排碳，追求绿色发展。
循环经济有三大原则，减量化、再利用、资源化。其中，减量化主要针对输入端，即生产过程中尽可能减少资源投入。再利用主要讲如何延长产品的使用寿命，避免产品过早成为垃圾。结合实际来讲，达不到一定规模、尚未到报废期限的燃煤电厂一律关闭，不符合循环经济发展要求。就技术经济指标落后的电厂而言，如果能够通过技术改造达到新建电厂技术经济指标的，且投入产出也是能算过账来的，就不应该简单的“一刀切”。资源化主要讲怎样把废弃物变为资源，尽可能减少末端处理量。实际上，废弃物就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
问：在您看来，要实现“双碳”目标应主要从哪些方面着手或在哪些领域需要进一步加大举措？
答：首先，要把节能优先的方针落实到位。节能是实现“双碳”目标最现实、最经济、最重要的手段。据有关研究机构的数据，2006年~2020年我国单位GDP能耗累计下降了42.5％，环比累计节能22.2亿吨标准煤。我国单位GDP能耗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5倍，是发达国家的3倍左右。客观来讲，我国产业链完整，工业门类齐全，第二产业结构比重高；主观来讲，我国许多产品单位能耗高，与世界先进水平仍有一定差距，所以说我国节能潜力很大。我国还具有后发优势，可以吸纳发达国家的技术成果和经验，结合实际蹚出一条与发达国家不同的“人为碳达峰、快速碳中和”的新路子。
其次，要做好煤炭利用这篇大文章。我国“富煤缺油少气”。煤炭既可以制成油，也可以制成气，做好煤炭利用这篇大文章，我国能源安全就有了可靠保障。但煤炭在化石能源中碳量含最高，落实“双碳”目标，必须在煤炭降碳利用方面下功夫。一是高效用煤。如通过对亚临界发电机组进行技术改造可以节煤10%以上；再如用我国自主知识产权的最新技术建设燃煤电站也可以节煤10%以上，节煤率多少就可以减排多少二氧化碳。二是掺烧生物质。生物质被视为零碳资源，其燃烧时排放的二氧化碳和生长时吸收的二氧化碳是相等的。掺烧生物质资源就可以减少煤炭消耗、减少二氧化碳排放。三是发展相对减碳的用煤路径。以煤制甲醇为例，采用最新能源产品和化工产品联合生产工艺生产的甲醇，其生产过程和利用过程二氧化碳排放比汽柴油低，甲醇替代汽柴油就可以相对减碳。四是推进煤炭由燃料利用，转向原料利用、材料利用，最后由材料转变为用料，即产品，尽可能把煤中的碳固化到产品当中，减少二氧化碳排放。五是发展燃煤二氧化碳捕集利用。把燃煤产生的二氧化碳捕集起来，用于油气田驱油驱气，可以提高油气产量，也可以利用二氧化碳加氢生产甲醇等。
最后，要以电力为中心，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我国“富煤缺油少气”，后面应该加上“足能”，即可再生能源资源特别是太阳能资源足够多。据有关资料，如果把我国20%的建筑屋顶和2%的荒漠戈壁利用起来，可以建设22亿千瓦太阳能发电装机。可再生能源替代煤炭发电、电气化水平逐步提高是发展趋势。但风电、光伏发电具有间歇性、不稳定，因此必须要发展储能，必须要完善价格机制和电力调度交易机制，深化电力体制改革，构建以新能源为主体的新型电力系统、以可再生能源电力为中心的智慧能源系统。
问：目前，我国正在加快推进碳达峰、碳中和顶层设计文件制定。对此，您有哪些建议？
答：中央要求抓紧制定2030年前碳排放达峰行动方案。我认为，国家行动方案，重在明确方向目标；地方、行业、企业行动方案，重在指导具体实践。具体讲，碳达峰行动方案，一是方向要明，瞄准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目标，加强顶层设计，分解任务目标；二是底数要清，全面摸清楚碳排放情况，并找出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三是标准要严，向国际先进标准看齐，减碳情况可测量、可报告、可核查；四是措施要实，即减碳措施针对性要强、效果要好，政策支撑要有力；五是系统要优，“碳达峰”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不能寻求某些方面突进，而是要兼顾方方面面协调推进，追求投入最少、效果最好的系统最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