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淳安

伴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乡村的人地关系、农业经营制度、农业发展方式、村庄演变、城乡关系等方方面面都呈现出新的特征。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刘守英认为，一个不同于“乡土中国”的“城乡中国”已经到来。

刘守英认为，在“城乡中国”时代，村落的活化与衰落并存。“农二代”的去村化趋向及“农三代”的完全城市化，会使部分村庄进一步衰落。而另一类村庄会在新的城乡关系中复活甚至兴旺，其中部分村庄会随着城市扩张直接融入城市，有一批村庄可能成为连接城乡的“驿站”，还有一些村庄则因为自身具有独特性加上人力资本与企业家的努力而活化。这些村庄或具有独特的历史与文化记忆，或能够提供地方性、独特性、安全性的产品，抑或有好的带头人，在其带领下找到了可持续发展现代农业的路子等。

临安“天目村落”，就是这样一批“活化”的村庄。通过“城乡合伙人”的村庄经营模式和临安“天目村落”公共品牌的打造，浙江省杭州市临安区在满足城里人新的消费需求的同时，培育出一批体现乡村特色、个性化、有地方风格的产业，实现了城市文明与乡村文明的共融共生。

“天目村落”经营模式有什么特点？它对乡村振兴又有何种意义？它是否可以复制？就相关问题，笔者专访了临安区委副书记杨泽伟。

提供机制保障

问：浙江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近日印发了《村级集体经济巩固提升三年行动计划》，明确提出要推广杭州市临安区村庄经营做法。临安区村庄经营采取了什么样的模式？有何特点？

答：临安“天目村落”经营模式的探索是针对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存在的一些制约因素而进行的。主要有三大制约：一是生态保护要求高，尤其是临安作为浙西生态重要屏障，地处太湖和钱塘江两大水系源头，不能牺牲生态去随意搞建设；二是原乡生活流失快，农村人口越来越少，传承数百年的乡村生活方式亟须得到保护；三是产业发展难度大，特别是要素制约，人、钱、地都缺，人才回流、资金回流遇到一些瓶颈。

为了破除这三大制约，我们以聚星造月思维打造“八线十景”，以经营村庄理念建设“村落景区”，以改革创新意识推动“两进两回”，力求绿水青山之“鱼”和金山银山之“熊掌”兼得。在村落景区建设运营过程中，我们着力理顺政府、村集体和村民、运营商三条线之间的关系，形成运营商当“主角”、村集体和村民当“主人”、专家团队当“师爷”、政府当“店小二”的新型城乡合伙人运营模式，有效破除政府“大包大揽建设”、村集体“外行搞经营”、运营商“运营不投资”等难点问题。

首先，政府带领带项目，做规划、做环境。政府根据各村落景区自身特色进行规划，对道路、村庄等基础设施进行改造升级，集中财政资金打造了10个示范型村落景区，也就是“天目村落”，以及将其连接起来的8条精品线路，我们称之为“八线十景”。其次，村集体和村民带房带地带劳动力带农产品，做主人、做主体。我们坚持“富村、富企、富民”标准，引导运营商以资金入股、村集体以公共设施使用权入股，共同组建运营公司。同时，把村民和村集体的利益捆绑到村落经营里，村民以闲置农房、流转土地、劳动力和农产品等形式参与“天目村落”经营活动，避免了政府一头热、百姓看热闹。最后，运营商带资金带资源带理念，做产品、做经营。比如，“天目村落”里的龙门秘境，通过土地流转，老百姓不仅自己有了工作，农产品也通过新的经营方式得以出售，在双休日村里的餐厅都需要翻十几桌，民宿和农家乐供不应求。

我们最终想达到的目标，也可以用3个词概括，那就是宜居、宜业、宜游，让老百姓愿意住在村子里，让年轻人愿意回到村子里，让城里人愿意到农村来旅游。

问：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党的十九大作出的重大战略部署，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大历史任务。临安村庄经营模式对乡村振兴将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答：总体而言，临安的村庄经营模式就是紧紧围绕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乡村振兴20字总要求，在机制和做法上作出了一系列的创新和探索，把政府、市场、集体和个人的资源全都融合在一起，集中整个社会的力量来做“天目村落”经营，给农村的发展建立起造血机制，使其具有内生性动力和创造性张力，而不仅仅是输血。

在这过程中，我们创新推进“两进两回”，也就是科技进乡村、资金进乡村，青年回农村、乡贤回农村，着力破解人、钱、技术等要素制约，取得了很好的成效，一大批对农业有激情的青年和对农村有情怀的乡贤带着资金和人脉，从城市回到了农村，开始了他们的“田园牧歌”。有了龙门秘境、红叶指南等几个成功的案例，现在“天目村落”的吸引力大大提升，形成了“天目村落”引得进运营商、运营商争着来“天目村落”的良性循环。

解决同质化困境

问：临安村庄经营模式在探索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和挑战？

答：第一个问题来自运营商。运营商首先想的肯定是盈利，很可能会急于引进一些赚快钱的项目，但有的项目与村庄发展的定位未必吻合，这就需要政府加强规划和引导，来确定这些项目是否可以上马。

第二个问题来自村民。调动村民的积极性非常重要，如果村民利益没有很好地跟村集体利益、运营商利益融合在一起，村民的积极性就会受挫，村庄经营也是不可持续的。

第三个问题来自运营模式，也就是如何避免乡村旅游发展的同质化。乡村旅游是乡村经营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在我看来，旅游分三种模式：一是以感官愉悦为标志的观光游；二是以心情舒畅为标志的休闲游；三是以情感共鸣为标志的体验游，比如，到乡村就要参与乡村的生活，这是一种未来的模式。到这种未来模式的时候，传统的农家乐就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了，因此对我们提出的要求就是差异化打造具有农村特色的农村旅游产品，提高游客的体验感。比如，於潜镇的潜东村，就在与运营商联合建设共享乡村，通过打造共享厨房、共享田园、共享书房，让城里人真正走进农村、参与乡村生活。

打造公共品牌

问：离临安不远的安吉、桐庐等地都在发展特色乡村旅游，那临安怎么打造自己的品牌呢？

答：天目山是临安的一张“金名片”，在整个华东地区有着很大的名气。我们正在利用天目山这座“大山”资源，打造“天目”系列公共品牌，让游客游有“天目村落”，住有“天目乡宿”，吃有“天目暖锅”，购有“天目山宝”。

比如，在吃有“天目暖锅”方面，我们注册了地域美食品牌“天目暖锅”商标，开发了“十大碗”，在食材上把每个镇最具有地方特色的暖锅整合进去，在内涵上融合了东坡佛印、昭明太子等一系列发生在临安的历史典故，甚至在餐具上都参照了出土的吴越国文物造型。一经发布，收到很好的市场反响，知名度更是一跃而上。

再比如，在游有“天目村落”方面，每个“天目村落”都进行了差异化打造，有着自身鲜明的特色。龙门秘境内部的3个村子石门、龙上、大山，每个村定位都不一样，石门村以古宅古建筑为主，打造成旅游集散中心；龙上村凭借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打造攀岩等户外运动基地；大山村海拔有800多米，以康养和避暑为主。

此外，我们还在尝试引进投资大、理念新的旅游项目，打造不一样的产品。比如，在河桥古镇我们引进以腾讯动漫《狐妖小红娘》为核心的国漫数字化景区小镇项目，将“二次元”基因植入千年古镇，打造寻缘主题的行浸式夜游乐园，建设以“国漫数字化景区小镇”为主题的旅游目的地和动漫产业聚集地。

问：临安乡村经营模式可以在其他地区复制吗？

答：临安的这一系列探索是有复制推广价值的。不过有两个前提，一是村落本身交通要相对便利，二是村落本身要有一定的资源，如果客观环境达不到要求，也不能强行复制。

（本文配图由杭州市临安区委办公室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