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韩振峰

1月15日下午，由中央民族大学经济学院、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研究院、经济科学出版社和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民营企业研究中心联合举办的“2018中国经济研究热点排名”发布会在中央民族大学知行堂举行。中央民族大学党委副书记、校长黄泰岩教授就“中国经济研究热点排名”发布的意义以及形成过程等相关问题，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采访。

锻造一个经济研究平台

记者：黄校长您好，听说您所率领的团队16年以来，一直从事中国经济热点问题的研究与分析。这种专注的科研精神很让人敬佩。在此想请问您，您坚持研究与分析中国经济热点的原因是什么？这其中有什么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黄泰岩：推进中国经济学的理论创新，一是要进入经济学的主流领域；二是要站到经济学主流领域的前沿阵地。我们从事中国经济研究热点的排名与分析，就是要让学界的同事们了解中国经济学的主流领域，明确大家共同关心的问题，然后对热点问题的文献进行系统梳理，从而对中国经济学的发展前沿有准确的把握。如果你不知道别人已经完成了什么，不知道理论演化到了什么程度，现有的理论有什么局限性，那么你就不可能达到真正的理论创新。

我们希望通过这一工作，达到以下两个基本目的：一是为经济学的研究或者理论创新提供一个比较全面和系统的研究成果基础，或至少是一个研究资料的基础，使研究者可以非常简单、容易地浏览到经济学研究的最新前沿资料，省去了自己查找的麻烦、综合的麻烦，从而节省大量的研究时间和精力。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经济学研究者的必备工具，也是经济学教学的必备参考。二是为经济学的研究或者理论创新提供一种研究规范。通过这种规范，锻造出一个经济研究的平台，或者说一个经济研究的新起点，使大家能够在这个新的平台上或者新的起点上推进经济学的进一步创新，从而减少经济学的重复研究。这不仅有助于优化研究资源的合理配置，实现经济学研究的帕累托改进，而且有助于建立一个客观的科研成果社会评价机制，激励经济学研究不断创新。

遴选热点问题分析研究

记者：这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那么你们团队是如何筛选和归纳出这些热点的，文献资料来源的筛选依据是什么？

黄泰岩：文献资料来源遴选的标准就是高质量的论文，即选择在权威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权威期刊我们选用的是教育部中国社会科学研究评价中心定期公布的CSSCI来源期刊影响因子排名靠前的杂志，即在经济学类排名前20位的杂志，然后依据理论经济学和应用经济学两个一级学科下二级学科平衡分布的需要，仅保留相同学科排名靠前的杂志，去掉了学科重复的杂志，这样每年有15本样本期刊。由于其他类别的杂志也有经济学的栏目和论文，为了保证覆盖面和代表性，我们又选取了其他4大类即马克思主义类、管理学类、社会科学总论类和高校综合性社科学报类各自排名第一的学术期刊，与经济学类共同构成了每年的19本统计样本期刊。教育部社科中心、评价中心的CSSCI排名的影响因子，选择在影响因子高的杂志上发表的文章，按数量再确定整个我们的热点。

统计样本期刊选定后，我们将学者在以上19本统计样本期刊上发表的全部学术论文（不包括书评和会议报道等）按专题进行分类统计，依据每个专题发表的论文数量确定每年的热点问题排名。每年论文涉及的问题近100个，但绝大多数论文都集中在热点问题上，而且集中度不断提高，如2018年前10大热点问题的论文集中度从2003年的32.74%提高到了57.42%，前20大热点问题的论文集中度从2003年的46.2%提高到了79.83%。所以，我们通常就通过分析前20大热点来反映每年中国经济学研究的基本特征和进展。

记者：我看到有的团队用论文的“关键词”出现的频次数量来筛选和归纳出热点问题，您为什么不用这种统计方法？

黄泰岩：我们一直没有使用“关键词”出现频次多少排序的统计方法进行热点遴选和分析，主要是因为，一是“关键词”只是一个词，而不是问题。我们需要找到的是热点问题，而不是热点词，因为通过遴选热点问题，是要揭示我国经济的热点和学界关心的热点问题，通过分析为经济学的研究开辟道路。许多“关键词”无法单列作为一个热点问题进行分析和比较；二是在“关键词”之间往往存在很强的重复性，如“收入分配”和“收入不平等”“创新”和“企业创新”等，其实前者包含了后者；三是“关键词”的年度变动幅度相当大，如2015年的“社会资本”上升了158位，而“企业异质性”下降了117位，这种不稳定性也难以进行热点分析和比较。

记者：确实从权威杂志入手，能够反映主流热点问题和指向性，您能简要和我们讲一讲2018年中国经济学研究前10、前20的热点分别是哪些？这些热点问题与2017年的热点问题相比有什么新的变化？

黄泰岩：2018年中国经济研究热点分析选取的学术期刊统计样本采用的是教育部中国社会科学研究评价中心公布的2017~2018年CSSCI来源期刊经济学类排名前20名中经调整后的15本杂志，即《经济研究》《世界经济》《经济学（季刊）》《中国工业经济》《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金融研究》《中国农村观察》《经济科学》《财经研究》《财贸经济》《南开经济研究》《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经济学家》《产业经济研究》《经济评论》以及其他4大类即马克思主义类、管理学类、社会科学总论类和高校综合性社科学报类各自排名第一的学术期刊，即《中国社会科学》《管理世界》《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学报》共19本。我国通过对2018年专家学者在以上19本统计样本期刊上发表的全部学术论文共1825篇按专题进行分类统计，得出的2018年中国经济研究前10大热点分别是：

公式

2018年中国经济研究前11—20大热点分别是：

公式

以问题为导向聚焦高质量发展

记者：其实这20大热点问题不仅是中国经济学研究的热点，也是我们媒体报道和日常生活中大家议论比较聚焦的话题。那么这些热点问题表现出来的2018年中国经济学研究的总体特征是什么？

黄泰岩：从前20大热点来看，2018年中国经济学研究的总体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研究主线紧紧围绕近几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一直坚持的“稳增长、促改革、调结构、惠民生、防风险”中心工作展开。稳增长，要求稳中求进，保持经济持续稳定的中高速增长，所以“经济增长和发展”热点排在第一位；促改革，改革是经济发展的强大动力，是改革开放40年来创造中国奇迹的制胜法宝，更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一招，所以“经济体制改革”热点排在9位，再次进入前10大热点，是2018年上升幅度最高的热点；调结构，推进高质量发展和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最核心的问题就是经济结构的优化升级，实现产业结构的高级化、城乡结构一体化、区域结构协调化、经济全球化，所以自主创新、产业结构与产业政策、三农、对外贸易与贸易政策、区域经济发展等热点都进入了前20大热点；惠民生，就是要使发展的成果惠及全体人民，把人民快乐不快乐、高兴不高兴、赞成不赞成作为判断工作得失成败的根本标准，所以收入分配与收入差距、公共经济、绿色发展、就业等热点进入前20大热点；防风险，就是要确保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所以金融秩序与金融安全热点首次冲进前10大热点，货币政策、企业融资、金融体制、财政体制等都进入了前20大热点。

二是研究方法坚持以问题为导向，聚焦在推进高质量发展和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面临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上，这既体现了经济学是“致用之学”的性质，也体现了中国经济学者的历史担当和责任担当。

三是研究目的为扎根中国大地，积极推进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中国化，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学理论体系，增强“四个自信”，获取中国经济学的世界话语权，所以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及其中国化热点排名达到历史最高位。

四是研究特色为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总结改革开放40年的基本经验，揭示改革开放的基本规律，为新时代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提供新的指引。

记者：请您给我们解读一下前20大热点问题所反映的经济学逻辑及其对我国的现实意义是什么？

黄泰岩：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两会期间与广东代表团讨论时明确指出，要实现强国目标，必须坚持发展是第一要务，创新是第一动力，人才是第一资源。2018年中国经济学研究的前10大热点充分体现了这“三个第一”的重要思想。

经济增长与发展问题连续10年稳居第一，表明中国的问题首先是发展问题，发展中的问题也只能靠发展才能解决。这体现在：

首先，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需要坚持发展是第一要务。中国经过40年的快速发展，虽然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民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我国是世界最大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地位没有变。所以，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到2050年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奋斗目标。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实现稳定的可持续的发展。据测算，到2020年基本实现小康需要增长速度保持在6.3%以上，到2035年基本实现现代化，大约需要保持年均5%左右的增长，到2050年实现强国目标，大约需要3.5%左右的增长。

其次，充分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优越性需要坚持发展是第一要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优越性就在于能够创造比任何以往制度都更高的发展速度和劳动生产率。改革开放40年创造的中国奇迹已经证明了这一制度的优越性，从而使我们有了“制度自信”，而这一自信还将在未来的发展中得到进一步的增强。

再次，应对经济下行的压力需要坚持发展是第一要务。自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在外部冲击、经济周期和经济转型多重因素作用下，使我国经济一直面临经济下行的压力。中国经济的稳定可持续发展需要一个基本的速度，其影响因素一是就业，每年我们需要解决1000万以上的就业，近几年每年毕业的大学生就是800多万人，就业是民生之本，要作为头等大事去安排；二是中国经济还是数量型经济，没有完成经济的转型，所以需要有一定的速度来支撑经济的稳定，这是一个过渡期；三是大家还要有一个适应度，增长速度的断崖式下降对中国经济和社会来说根本承受不了，经济增长速度下调虽然是正常趋势，但这需要有一个过程。

创新驱动助力新旧动能转换

记者：2018年自主创新问题在中国经济研究热点中排名提升到了第二位，创历史新高，这是否充分体现了创新是第一动力？

黄泰岩：您说得很对，但从更广的意义上讲，创新不仅包括技术的自主创新，还包括理论创新、制度创新、文化创新和实践创新等要素。实际上，2018年中国经济研究热点在更广的意义上看也充分体现了创新是第一动力的重要思想。

首先，自主创新热点进入第二位，这充分表明中国只有走创新驱动发展道路，完成新旧动能转换，才能真正强大起来。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生产力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发展生产力当中最核心的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特别在当前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对我国进行技术遏制的情况下，加快推进技术创新就具有更大的意义。

其次，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及其中国化热点创历史最高，达到第8位，这充分体现了中国经济学者推进理论创新的雄心壮志，当然这也是理论自信。因为在改革开放40年成功经验中总结出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学，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理论，而且成为引领未来发展的理论，这是中国经济学者对世界经济学文明的巨大贡献。我们坚持党的领导，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不动摇，坚持发扬中华文化的优秀传统，这在西方经济理论中，都是不支撑实现现代化的，而中国恰恰实现了，走出了一条不同于西方的发展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学还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推进理论创新，以指导新时代的中国经济发展，因为已有发展经济学是解决低收入向中等收入迈进的理论，经济增长理论是研究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问题，作为一个处于中高收入阶段的发展中国家如何从中高收入阶段迈向高收入阶段，最终实现现代化强国目标，还没有形成成熟的理论，这就需要我们创造出来，这就是中国经济学创新的根本所在。

再次，经济体制改革热点升幅最高，2017年排在20位，2018年上到第9位，上升了11位。这一方面体现了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的年度特色，另一方面也表明制度创新是发展的强大动力，而且从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经验和规律来看，经济下行压力最大的时候，也是改革的最佳窗口期，因为这时改革容易达成共识，改革都是被逼出来的。从最根本上来说，我国已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用高速增长阶段的体制机制不可能解决新时代高质量发展的难点问题，这就需要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推进制度创新。

记者：在2018年中国经济研究热点中，怎么充分体现出的人才是第一资源的重要思想？

黄泰岩：强起来要靠创新，创新要靠人才。靠人才的什么，就是充分发挥人才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这就需要贯彻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这在2018年中国经济研究热点中体现在：

首先，收入分配和收入差距回到高位。收入分配的公平公正是充分发挥人才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最重要的条件，所以要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贯彻按劳分配和完善按要素贡献分配，使创新驱动紧紧依靠广大人民，特别是广大科技人员。同时，创新驱动发展的成果要惠及全体人民，这就需要关注在技术创新过程中，特别是随着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发展，我国如何防止出现基尼系数的回升，这是一个重要的课题。

其次，自主创新排在第二位，似乎与人才无关，其实，经济学研究自主创新，不是研究创新的技术问题，而是研究创新的体制机制问题，探讨激励技术创新所需要的体制、机制和政策，激发广大科技人员创新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形成适宜和鼓励创新的环境和条件。

再次，就业排在第15位，持续位列前20位。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是实施创新驱动战略的重要载体，这就需要着力疏通和解决创新创业中遇到的障碍和难点，助力各类人才的创新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