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瓯翔
刚听到公安边防部队改革消息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和大家一样,瞬间思潮澎湃,大多被走、退、转所影响,诚然人各有志,也都无可厚非,但我始终对这身军装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
我的父亲也曾是一名军人。20世纪80年代,父亲高中毕业报名参军。在那个年代,高中生还很是稀罕。义务兵、志愿兵、提干,军事文化全优的父亲在部队干得顺风顺水。不料,“你是最小的儿子,是家中守灶人,你必须回来。”奶奶的一句话击碎了父亲的从军理想。在奶奶强制性要求下,父亲按照义务兵退伍,脱下了那身让他为之自豪和迷恋的军装。
小的时候,经常看见父亲拿出那件绿色的衣服摸一摸、看一看。直到我自己穿上这身军装才明白,它不仅是一件衣服,更是军人的标志和荣誉。
2009年12月12日,我告别大学,穿上崭新的军装,踏上南下的军列。那时,学校的老师、同学都很费解,也曾劝我:大学都考上了,还当什么兵?以你的能力,根本不愁工作的问题,何苦去遭那份罪呢?“不当兵的男人,人生是不完整的。”这是我的回答。那时的我,还不懂军人的含义,觉得穿上军装就是军人。虽然军装上没有任何警衔和警种标识,但我还是心情很豪迈。登上开往云南的火车上,摸着胸前的大红花,看着送别自己的老师同学,我开始脑补各种画面:持枪巷战、擒拿格斗、空手夺白刃、跪姿装子弹……火车开了三天两夜,因为坐的是硬座,下车时我大腿以下全都浮肿了,踩在地上像触电一样麻麻的,这是第二故乡给我的第一感觉。我回头望了一眼家乡的方向,暗下决心一定要在部队好好干,然后边整理好军装,边快步跟上行进的队列。
新兵连第一个难关是3000米跑,虽然心中一直装着“子龙梦”,但肚子上长的却是“董卓膘”,多少还是有点拖了大队伍的后腿,现实很快击碎了我的理想。但我没有抱怨和后悔,而是加倍刻苦训练。因为父亲在我临行前说过:“男人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在无数次咬牙坚持,无数次深夜舔伤中,让我得到了快速成长。不但减掉了“董卓膘”,还跟上了大部队。此外,在云南边防总队射击考核验收中,我以8发子弹68环的成绩位列第一,并由此获评了军旅生涯中的第一个嘉奖。
由于表现优秀,下连后的我,被分到了文山边防支队拘留审查所,这是支队直属队建设的排头兵,因工作标准高、任务重而出名。尽管刚下连的时候,因为是大学生当兵的“标签”火了那么一阵子,可我随后的日子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收操后要打扫卫生,队列中要两手扣紧,吃完饭要洗碗刷盘……
曾经梦想的持枪狙击和卷腕夺刀并没有上演。有一天弯腰刷厕所时,我忍不住问班长:“班长,为啥咱班刷厕所的总是我?我怎么说也是大学生。”班长拍拍我的肩膀说:“再牛的人到这来,都是个兵。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学着好好干。”接受完只有初中文凭的班长教育后,我不但没有抵触,还有一种过瘾的畅快:话糙理不糙,简单直接,一针见血!
在边境一线查缉,我曾吃着野菜泡面,穿着一个月没洗的衣服坚守在丛林中,只要听见汽车引擎声,和战友提枪就上前盘查,只为边境繁荣稳定,只为军人那份职责。口岸执勤现场,不论昼夜,阳光服务,微笑相迎,只为通关旅客一个点赞,只为旅客那份满意。还有很多曾参与海外维和、联巡执法、缉枪缉毒的战友,在枪林弹雨、瘟疫肆虐中无惧前行,他们只为和平普降大地,只为军人心中那份荣誉。
2011年我如愿考上军校。那年的冬天,有了我军旅生涯第一个假期,也是我当兵后第一次回家。当我穿着军装跨进家门的时候,父亲的眼眶湿润了。我向父亲敬了一个军礼,父亲愣住了。整整愣了好几分钟,他才缓过劲来,“啪!”给我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由于激动,父亲整个人都在颤抖。
时光飞逝,胸前的资历章已挂上十年的军龄标识,但我对这身军装的热爱却从未减退。面对改革,虽然心中不舍,也彷徨过一阵子。有位战友对我说:“你是家中独子,家庭条件又好,迟早是要转业的,改革不是更好吗?难道你能在部队干一辈子?”我知道他是为我考虑,而且脑海里还畅想过在地方那种无拘无束的工作画面,但我还是将内心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可以,我愿穿一辈子军装,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国家需要我们退出现役,我也会坚决服从改革,脱下这身军装!”
其实我知道,只要是来到部队的人,大家的初衷都是热爱这身军装。这是一种被军旅经历深深浸注骨髓、融入血液的爱,无论是在部队继续服役,还是已经脱下军装的人,这种特殊的情感始终没有变过,也只有当过兵的人才有这种体会。就像退伍老兵说的那样,若有战,召必还!
我想,假如不用脱下军装,我会一直坚守在部队。要是离开部队,我会一辈子记住这里。部队,是我发自内心深处的眷恋;军装,是我难以割舍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