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水芹菜徐宜业 我原先知道莲藕、鸡头米、菱角属于水八仙，前两天杨医生告诉我，水芹也是“水八鲜”之一。水芹是一种生长在水边的多年生植物。故乡湖多，沟渠多，水多，湿地多，水芹菜也多。朋友，我的故乡有水芹菜，你的故乡有吗？
水芹的梗子细而密，初看有点像西芹，但闻起来味道比西芹大一些。水芹是中国的芹菜，又叫本芹；西芹是从国外引入的，又叫洋芹。水芹与西芹的区别是：水芹梗子细长，野味大；西芹棵子大，叶柄宽厚，气味淡。水芹有红梗子与白梗子两种，红梗子水芹叶片带有浓郁的香味，白梗子水芹叶片香味寡淡。水芹梗子细长而光滑，呈管状，中间是空的，一节一节的，有点像空心菜。
水芹的叶子像羽毛，边缘有一溜子“锯齿”，像纸一样薄。水芹盛旺，一根根、一丛丛、一片片挤在一起，拥成一束，抱成一团。牛儿喜欢吃它，有人称它为“牛草”。
水芹泼皮，不管是田埂边的洼地，还是背阴的臭水沟，只要有水，随意扔些种子，都能生根、发芽。它的根呈白色，根须发达，繁衍迅速，向潮湿的地方延伸。
初春，小草返青了，水芹的根须复苏了，芽尖开始萌发。塘边、沟边冒出嫩绿的叶芽，一棵棵、一簇簇、一丛丛，挤挤挨挨的。前几天还是芽头，隔几天齐刷刷的水芹苗都蹿一寸多高了。
随着气温升高，水芹苗腾腾往上蹿，绿汪汪一片。那嫩嫩的绿，似乎不沾手，都冒出水来。
三四月份，水芹叶儿葱绿，吃起来细嫩清脆，正是采摘最好时候。
南徐庄的女将们挽着篮子，结着伴，下湖底挑水芹。星期天，我们这些孩子也跟着母亲去。母亲们经常叮嘱我们不能挑毒芹：毒芹就是野芹菜，样子像水芹，梗子上有毛，叶子短，全棵有恶臭、有毒性，人如果误食，容易中毒；水芹梗子细长，没毛，叶子长，有明显的芹菜味。
女将们掯着镰刀，紧贴水芹的根部，把水芹一棵一棵割起来，结结实实地塞到篮子里。她们挑那些大小整齐，不带老梗、黄叶的嫩水芹。它们叶柄无锈斑、无虫伤、色泽鲜绿。母亲教我识别水芹的方法。她拿起一棵水芹，用手掐了掐，对我说，识别水芹要掐水芹的梗子，容易掐断的是嫩的，掐不动的是老的。
等女将们挎着菜篮回家，路过小木桥时，她们把水芹抛到水里漂洗。她们冲洗着水芹上的烂泥，夹出水芹里的杂草，除去菜上的死叶、黄叶。
女将们回到家，择掉叶子，留着梗子，再把水芹冲洗冲洗，用石刀切成了一段一段的，最后围上围裙做饭。
水芹因娇嫩的梗子，鲜嫩的叶片，清香爽口的味道，成了菜中的上品。水芹的吃法多种多样，因各人的喜好不同，做法也就不同。父亲喜欢生拌，他将水芹切碎，拌上豆瓣酱，吃起来简单、爽口，他说这样吃能降压降脂。龟腰叔爱用盐水煮，蘸着辣酱吃，他说这样能清肠利便，利尿消肿。
母亲把水芹放在开水里焯一下，色鲜质脆。炒菜时，她把锅烧得旺旺的，先炒好肉丝，浇上香油，撒上椒丝、蒜末，炒出香味，然后倒入水芹，翻炒几下。这样，一盘水芹炒肉丝就端上了桌子。
豆腐西施没事的时候，喜欢包饺子。她剁碎水芹，和在肉泥里，撒上姜蒜、香料、酱油、料酒，包成了饺子。庄东头的苗校长儿媳，常常用水芹馅子捯饬馄饨吃。蛮奶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包饺子费事，就包水芹馅子的“大锄头”饺子，又好吃，又省事。聋大娘用水芹叶子代替小白菜烧汤，打个鸡蛋，搅得满锅鸡蛋花子，又黄又绿，色相诱人。
毛胡子结婚两三年了，他媳妇兰子还没怀上，庄上人说他俩那方面不顶事。他娘聋大娘急得团团转，后来她不知听哪个说吃水芹菜管经，她就挑了很多水芹给儿子媳妇吃。他们吃了好多水芹，后来兰子还真的怀上了，聋大娘抱上了大胖孙子。从此以后，庄上人叫水芹菜为“夫妻菜”。
宋代的苏轼是出了名的美食家，他不仅发明了“东坡肉”，还发明了“春鸠脍”。苏轼被贬黄州时，经过了蕲州，发现蕲州的水芹菜味鲜美。他用水芹菜的嫩芽，搭配斑鸠肉丝小炒，做了“蕲芹春鸠脍”。从此，他的“蕲芹春鸠脍”美食，与他的诗词一样流传百世。
“水芹菜的全身都充满了一种奇特的芳香，在小池塘抑或是小河边，那一丛丛矮小的植株却有着诱人的景色……”大诗人徐志摩把水芹描摹得这样美，毋庸置疑，他也好吃水芹。不然，他是写不出这么美的“水芹”散文。
端午过后，天气变热，水芹疯长，开始拔节了。纤巧修长的茎上，开出星星点点的花。这些白花一簇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把小伞，煞是好看。
现在，故乡立夏了，水芹开花了，水芹老了，错过吃水芹的季节了。如果你想吃水芹，只能等到明年再来吧。到那时，故乡到处是嫩绿的水芹，到处是挎着篮子挑水芹的女人们。
徐宜业，江苏省泗洪县龙集镇人，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学历，中学高级教师，被评为镇首届名师、县中学语文学科带头人、县政府优秀教育工作者、县优秀班主任、市语文骨干教师，主持多项国家、省市级课题并结题。作品发表于各级各类报刊平台。